| 最新一轮“换血”过后，张昭在乐视的地位得到了空前提升。 这位知名电影出品人现在的身份是新乐视管委会主席、乐视影业（近日已确认将更名为“新乐视文娱”）董事长。 融创中国董事长孙宏斌逐步接手乐视后，除了将公司更名为新乐视，包括电视板块乐视致新负责人，乐视网CEO梁军等一众原高管都在两个月前离职，由融创背景的管理层接手。 分管影业的张昭是个例外。新乐视管理委员会将对新乐视未来的战略及规划负责，有包括孙宏斌和张昭在内的六位委员会成员。其中，张昭的角色是“内容业务战略领航者”，全面负责内容业务线。 从去年底到现在，乐视始终处于舆论火山口，拖欠供应商欠款、放弃体育版权，创始人贾跃亭辞职、出走，目前这家公司仍然没有走出危机。 张昭创立的乐视影业手握大量内容资源，正是未来盘活新乐视内容的关键。说到新乐视内容业务下一步的计划，张昭表示，除了仍以电影内容为主，也将逐步扩大剧集投入，垂直化运营IP，落地家庭场景。 在和贾跃亭相识之前，张昭已经是电影圈内的金牌出品人。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乐视影业，“好好做自己”一直不能让张昭独善其身。 关于未来，张昭说，他的诉求很简单，“活下来”。 当下，张昭为“新乐视内容业务”找到了融创背景下的新故事，以求逃离“乐视命运”。 困境求生 今年6月19日，乐视影业在上海电影节召开了一次发布会，这场长达三个半小时的会上，张昭梳理了从内容到场景的所有想法和计划。此后的报道中，大多数媒体都把关注点放在孙宏斌的那句“钱不是问题”上。 张昭更在意的是，在三个多小时的演讲中，好多人都忍不住离开，孙宏斌全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这让他非常感动。 “贾跃亭、孙宏斌、王健林，突然这些人都跟我有关了，这事是很有意思的。”回过头看自己离开传统电影行业这几年的经历，张昭回忆起很多让他印象深刻的片段。 这时我们见到的张昭，状态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张昭与张艺谋。@视觉中国 今年55岁的张昭，方脸，穿黑色卫衣。看起来就像张艺谋曾评价他的，“学者型企业家”。 这些年，张昭作为电影出品人，为公众贡献了很多风格迥异的电影：张扬的《冈仁波齐》， 张艺谋的《归来》、郭敬明《小时代》系列、筷子兄弟的《老男孩之猛龙过江》等。 中国民营电影业的牌桌上，除了华谊兄弟、博纳影业外，后来居上的变量，光线传媒，乐视影业，都跟张昭有着莫大关系，业界称其为中国电影产业化的推手。 2011年张昭以合伙人的身份和贾跃亭创立乐视影业，在2016年岁末被业界称为“乐视加速度”。 但这一次，乐视影业面临的情况相当复杂，“好好做自己”已经不能使张昭独善其身。 乐视易主融创孙宏斌后，孙宏斌多次在公开场合谈及，对于乐视的非上市公司体系，包括易到、乐视体育、乐视手机等，该卖的卖，该合作的合作。孙宏斌看重的只有三项核心业务——大屏电视的乐视致新、上市公司的乐视网和乐视影业。 此前，乐视影业只是乐视生态中的一环，而当下的张昭个人角色已急速发生了转变，他负责乐视致新，上市公司的乐视网和乐视影业这三个公司的内容。看起来，孙宏斌对张昭寄予了某种希望——盘活乐视影业，乐视网和乐视致新。 但事实上，自乐视危急开始，乐视影业的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乐视影业差点没了”，张昭在此次采访中说。 2017年3月，36氪一篇报道中盘点的乐视总欠款数字：343亿。扣除保证金后仍高达263亿，融创的168亿投进去后乐视的现金流依然捉襟见肘。 张昭不得不用一种最朴素也最直观的方式来化解乐视危机带给乐视影业的不利影响——乐视影业在今年初搬到了六里屯18号晨光大院2号楼，乐视体育原来的办公所在地，一栋三层的小高层。 张昭坦陈，乐视影业当时搬家主要是考虑到租金便宜，整个二层还分租出去了。 今年影视市场略有复苏，但乐视影业遭遇到的困难仍未消弭，今年不论暑期档还是国庆档，都看不到乐视的身影。而先前的独占大剧《猎场》，也已分售给其他平台，用以回笼资金。 当前情况下，张昭想用减少支出，回笼资金来保证乐视影业现金流的健康。他对AI财经社表示，生命中每一次遇到危机的时候，他都会像青蛙那样蹲下来——蹲的越低，起跳力就越大，也就会跳的越远。 撞上乐视 张昭遇到的第一次“危机”是刚回国那几年。1979年张昭被保送上复旦大学，获计算机学士和哲学硕士学位。90年代初赴美留学。1994年，因为一部《木与词》的短片，张昭获得那一年的奥斯卡学生单元奖。这个奖项为张昭在现实世界中推开了一扇门，上影集团邀请张昭回国拍戏，他答应了。 没想到迎头撞上了中国电影最惨淡的那几年。 1998年，中国电影总票房14亿，1999年这个数字是8.1亿，2000年是8.6亿。媒体对中国电影几乎不屑一顾，影视制作公司纷纷转向，电影人都拍电视剧去了，摄影棚成了仓库了，电影院改成舞厅。而张昭导演的影片只有100万的票房。 张昭决定放弃导演梦。“我们是造车的，学了一身本领，但是根本没有路，你造车干什么？”“好莱坞最核心的就是发行，中国电影怎么能好起来？就先从发行做起。” 2003年冬天，张昭来到西三环胡同“万寿寺北里”，穿过灰砖结构的居民区，在一栋四层转楼下停下脚步。楼很旧，防盗门虚掩着，上方几个陈旧的字——嘉德写字楼。在此，张昭见到了复旦的师弟王长田。 二人从傍晚聊到了晚上十二点。张昭说了句，“咱们去吃饭吧”。王长田说不用，随后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大盒饺子，又拿出三种辣酱，对张昭说，“这个饺子是我妈包的”。吃完饺子，张昭就决定和王长田一起创业了。 2006年，张昭和王长田创立的光线影业被业界称之为“光线速度”。张昭也迅速从导演蜕变成商人。 时代在变。2011年，张昭在昆仑酒店见到了贾跃亭。两人一见如故。 2011年张昭以合伙人身份和贾跃亭创立乐视影业。在乐视影业的这些年，张昭完成了一个传统电影商人到互联网电影商人的转变。 乐视影业擅长发行和分众营销。乐视影业的员工构成中，有50%是线下发行人员，线下最主要的营销就是做活动。事实上，从光线影业到乐视影业，张昭都会打造“地网”系统——线下发行队伍。目前乐视影业在多个城市有自己的“地网”系统。 张昭和我们谈到了郭敬明，“很多人看不起《小时代》，说它是一个PPT电影。但《小时代》感动了多少人？它让中国15岁到25岁的青少年电影市场第一次成型了。过去，中国的电影都是为白领阶层服务的。”《小时代》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张昭的“独臂刀”理论在现实世界中的小试牛刀。 “独臂刀”理论——即深耕发行和分众营销，是乐视影业崛起的因素之一。张昭诠释，这些年，他本擅长右手使刀，右手是电影，左手互联网。这些年，他将右手捆绑起来，苦练左手。他开始用分众理论和互联网的方式去做电影，所谓的互联网就是去中心化。张昭有“平民主义倾向”，他将用户分层，将传统影视的内容主导变成了服务客户主导。 张昭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2012年，乐视影业公布票房收入6.25亿，2013年乐视影业票房收入10.5亿……2016年这个数字是39.5亿。 有分析指出：张昭的成功在于其全球化的视野，他把好莱坞的商业化移植到了中国，他独臂刀理论下发扬光大的“地网”系统，再加上生逢其时，赶上了中国电影票房的十年红利期。 时势造英雄。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说，人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意气风发时张昭说过，他可以同时踏进三条河流。 但这次情况变了，自去年乐视危急开始，张昭和他的乐视影业早已无法独善其身。 单兵救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在乐视的七大子体系的掌舵人里面，张昭略显悲情。一度，单兵救主成了乐视影业的关键词。 这次采访中，对于“救主”，张昭只答了一句，“不能再救了，也救不了。” 36氪《孙宏斌入主后贾跃亭更难的100天》中有这样一个细节：2017年4月，张昭收到了孙宏斌一条微信，企图阻止他从乐视影业拨给乐视一笔现金。 在此之前，贾跃亭已经先后两次到乐视影业的办公室找张昭，但都吃了闭门羹，在孙宏斌发给张昭这条微信后，贾跃亭的第三次到访也扑了个空。 此前乐视网遇到危机时，张昭常出手帮忙。2016年岁末，乐视资金链出问题时，贾跃亭便来乐视影业借过钱，导致影业不得不收紧日常运营，报销和经费都卡的很紧。贾跃亭和张昭此前交情一直不错，两家人常常一起去美国过春节。 2017年1月13日晚间，乐视公告宣布获得包括融创中国在内的168亿元战略投资。嘉睿汇鑫（融创中国旗下）10.5亿收购乐视影业15%股份，成为乐视影业第二大股东。 关于乐视影业和融创的这笔买卖说白了就是乐视以乐视影业15%的股权从融创套现10.5亿，乐视影业并未获得任何实际注资。发布会后，张昭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融创的这次交易本质上是贾跃亭以上一轮估值出让老股。 这并非乐视影业在乐视危机时的第一次牺牲。2014年12月5日，本来独立上市的乐视影业被宣布并入乐视网。消息一出，市场立即回复一个涨停板。众所周知，2014年岁末，贾跃亭滞留海外，乐视网风雨飘摇。 也许这就是乐视影业的命运——喜欢故事逻辑的A股市场需要故事时，乐视影业便成了乐视的武器，为乐视提升股价。
2011年，张昭离开光线影业，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当初我创建光线影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是一个独立的公司，是不跟光线传媒一起上市的，你并进去的话，我就没有办法按照产业的发展来进行布局了。” 张昭创立乐视影业的一个目标就是独立上市，而现在独立上市的梦想却越来越远。 某种程度上，张昭和他目前负责的乐视旗下三家公司内容都需要“去乐视化”。 新任务 孙宏斌只是部分缓解了乐视的资金危机，但金融机构，产业上下游的联合挤兑已将乐视置于悬崖边，包括孙宏斌看重的乐视致新，乐视网和乐视影业。 乐视的风雨飘摇对各个子业务来说，无一不是雪上加霜。即使是曾经现金流不错的大屏业务。 作为乐视七大子体系中的优质资产，大屏乐视致新，出货量一直处于下降的状态。有业内人士指出，这是乐视的资金困局引起的一连串问题：上游的供货商知道乐视的资金状况，没有人赊账给乐视，所以处于无货可买的状态。 近日主攻大屏业务的乐视致新宣布更名为新乐视智家，法人亦由贾跃亭变更为新乐视管理委员会六名成员之一的张志伟。 而乐视危机发生后，高管纷纷离职，包括乐视汽车联合创始人丁磊、乐视体育总裁张志勇、乐视分管投融资的高级副总裁郑孝明、乐视金融掌舵者王永利、乐视美国首席行政官Shawn Williams、乐视网CEO梁军等。 张昭对AI财经社谈到一个细节，每年岁末，贾跃亭都会和乐视高管开一个会议。去年的时候，高管会议有400人，后来只剩下5%都不到。而乐视影业的高管，在这种变动中保持了稳定。 张昭对此颇为得意，“一个公司的危机，恰恰是来自于在危机过程中人心的溃散，这个可能是最最关键的危机。我们没有溃散，因为团队很清楚我们要往哪走，有困难就克服。” 乐视影业的价值和核心团队仍在，但数次“单兵救主”做出牺牲后，如何盘活乐视影业，乐视网和乐视致新，成了张昭的首要任务。 孙宏斌今年曾在公开场合表示：“乐视所有的内容都给张昭管了。”张昭目前负责的三家公司内容：乐视影业、乐视网和乐视致新，某种程度上都依托于乐视影业的IP运营和自制内容。 能否持续产出优质内容，靠内容挣钱并盘活这三家公司，对仍身处危机中的张昭是不小的挑战。 张昭倒是表现得心态不错，“我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心比较宽，不计较物质利益的得失。整个事情中，我也有所收获，关键是如何界定收获，要不就会充满怨气。乐视的子生态里，我们是收获最大的，首先我们还活着。企业不面临危险，我学不到这么多东西。有时候像做梦一样，孙宏斌，王健林这些人突然跟我有关了，伴随着乐视危机，我对世界的认识，对商业的认识，对金融的认识，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转型 “这一年太艰难了，用孙宏斌的话说，这些故事你编都编不出来。”张昭说。 近日，“乐视影业”确认将更名为“新乐视文娱”。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张昭在接受AI财经社专访时关于为什么改了名还保留“乐视”时，他阐述了两点：“你换了个马甲人家就不认识你了，比如随便起个名——胡同影业，所有行业中跟你合作的人他们知道你还是乐视影业。虽然换马甲这个事情有一定效用，但这个不是本质，乐视跨界创新的精神要继承，但做法不能继承。” “其二，我希望给团队找一个向死而生的动力，而后凤凰涅槃，这就是新乐视文娱和别的名字不一样的地方。” 现在“新乐视文娱”摒弃“影业”二字，强调“文娱”，被不少人认为是否入局太晚。毕竟阿里和腾讯都已开始布局大文娱领域。 张昭曾对此向媒体表示，“我们不跟BAT竞争，因为老贾就是要竞争，一竞争以后你的驱动力就变了，你到底是要赢BAT，还是要服务好这群没有服务的人，你的动作就变形了。” 张昭说乐视影业的未来将不再是一家单纯的电影公司，而是一家IP运营公司——会围绕着各个IP做游戏开发、实景娱乐、衍生品开发、广播剧、品牌联营等多种合作模式。 这同样也是孙宏斌的意思。孙宏斌今年在融创中国沟通会上曾表示过乐视接下来的战略：“首先它有视频，第二它有强大的自制能力，它有花儿影视有乐视影业，它还有个电视。所以它是三个东西加起来的。我觉得这个是将来的一个方向，是大文化大娱乐产业。” 在张昭的计划中，他负责的乐视影业、乐视致新和乐视网这三家公司的内容都将主要以IP为主。
面对危机和变化，张昭将自己比喻为青蛙，每一次深蹲都是一次撤退，每一次撤退都要忘记自己。“忘记自己有特定含义，就是放弃物质利益。从中国到美国，从美国到上海，上海到北京，从传统电影到互联网电影，从互联网电影又到IP运营，忘记自己就是新生，也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就是不断的深蹲起跳。” 作为商人，张昭似乎有种没那么“斤斤计较”的厚道，这种厚道有时让他在乐视大厦将倾时免遭挤兑。 “昨天我给郭敬明打了一个电话，郭敬明是乐视影业的股东，他说老张你别跟我说估值的事情，我跟你合作不是为了钱，我特感动。”张昭告诉AI财经社。 曾经《爵迹》票房没有达到预期，张昭也依然支持郭敬明。张昭与张艺谋谈加盟乐视影业的合作，前后也只花了半个月。张艺谋曾表示，毕业于纽约大学电影专业的张昭是个内行。签约过程中，他也见过贾跃亭，但他只信任张昭。 历经了2015年的野蛮生长，如今中国影视行业步入了慢车道，以影视项目为主营业务的公司，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不论暑期档还是国庆档，表现喜人的国产电影寥寥无几。 所幸乐视危机中，孙宏斌和张昭大方向是一致的。今年6.19上影节发布会上，孙宏斌一句“你不用考虑钱，也不用担心钱，只要方向对，乐视影业不会缺钱”，让台下的张昭一度哽咽。 张昭今年得到的最佳建议就来自孙宏斌：“内容是非常非常难做的，但是会越来越值钱。”他认为孙宏斌是那种一眼能看到事情本质的人。 私下，张昭会称呼孙宏斌为“宏斌”，“我们这里就是去总化，我比他大一岁，他喊我昭哥”。 “我是一个相对比较透明的人，你要不同意我的商业模式，那咱们不合作，如果你同意了，那大家一起创造财富，我不是艺术家，我是做产业的人，除了用户，资本是产业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张昭说。 在乐视子体系里，乐视影业一直负重前行。用张昭的话来说，被资本裹挟，动作变形。而这一次在孙宏斌的助力下，他重新轻装上阵。 在出品的众多电影，张昭最喜欢《老男孩》，尽管梦想被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却始终没有放弃。 中国电影票房十年红利期将近，乐视影业又屋漏偏逢连阴雨。今年贺岁档的《奇门遁甲》与《推理笔记》，将是更名后的乐视影业迎来的第一次大考。 |
